1.妈妈嘬了口咖啡，把发黄的照片拿在手里细看：一个满头鬈发的婴儿，巍巍颤颤地扶着马车而立。婴儿有圆鼓鼓的脸颊，胖嘟嘟的小手。那辆马车是当年欧爸找邻居木匠做的，现在站在华安的房间里，每回华安骑上去，都要对妈妈郑重地摇摇手：“妈妈再见！安安上班去啦！来甜蜜一下。”

2.有一天妈妈大概白发苍苍了，也要对一个年轻的女人说，现在这个男人当然完全属于你，做妻子的你；但是他的过去却属于做母亲的我。或许妈妈会倒过来说，这个男人的过去属于做母亲的我，现在的他却完完全全的属于你做妻子的你。去吧！

3.妈妈总算暂时忘记了自己的悲壮与自怜，她听见婆婆做鸭子的呱呱声和华安乐不可遏的狂笑。十六岁的玛利亚有一双大眼睛，穿着白色的布裙站在苹果树下，五月的苹果树开满了细碎芬芳的苹果花。玛利亚站在树下读信，风吹来，把白色的苹果花轻轻香香地吹到信纸上。和写信的人结了婚，生了两个男孩，男孩在苹果树、乳牛、皮革的香味之间追逐成长，德国却一步一步地走向毁灭。孩子的父亲穿上军服，背上枪，亲了玛利亚，就踏上征途，那是一条穿插着青草的石板路。

4.妈妈把那件绣花薄纱衬衫小心地放进自己的抽屉，觉得情不自禁的哀伤。这件薄衫，曾经紧紧握在那个德国军官手里，在冰天雪地、凶残险恶的异国战场上，以粗犷的手温柔地包扎，热切地邮寄，寄给曾经在苹果树下读信的玛利亚。这个军官死在冰天雪地、凶残险恶的异国战场上，他不曾再回到苹果树下……